天上下起雨来的时候,李白正骑着驴子进入律津。
趁着天色最后一丝光亮,李白能清晰的看到白云楼的轮廓,也能看见白云楼逐次亮起的灯火。
从小镇口望去,大雨给小镇带来了清凉的气息,也带来了一阵喧闹。律津干净的街道上,两旁的店铺和小贩,忙乱的收拾摊位,大人追逐着拉回跑在雨中奔跑的孩子。片刻前还繁华的街道,现在转瞬无人,空空荡荡。李白看着眼前的一切,想起上次同样来到的律津,一样的小镇,不一样的是自己。
撑起伞,挡住低落的雨滴,让毛驴踢踏踢踏走在律津石板路上。索性就让它淋点雨,晚上再给这毛驴刷洗吧。并非是他喜欢这种雨中骑驴的感觉,实在是这蠢驴跑不快,加之连续几天的奔波,已经让它累的跑不起来了。
故地重游,总让人多有感慨,上次来到律津的时候,也是一袭白衣。二十岁时只身出蜀,四年的游历,穿经云梦大泽,南到洞庭湘江,东至吴越。无论是云梦泽的浩瀚还是吴越江南的温婉,都让他沉浸忘返。漫游多年,不乏诗句,偶有传出,入那太常少卿贺知章耳中,竟传出谪仙人的称谓。故有好事者,以诗仙称之。可世人哪里知道,作诗只是爱好,自己所期盼的是一朝入朝,构筑这大秦盛世。
李白,字太白,诗才无双。他不仅是大秦人诗仙李太白,更是经略第一,剑术第二,诗才第三的李太白。
李白临近白云楼才发现,楼外檐下,很多劲装大汉扶刀而立。想来又是哪里达官显贵在白云楼落脚。昏黄灯火下,有伙计牵走毛驴,另有伙计告知他二楼包场。
即便不用告知,见他骑驴而来,也是多半上不得二楼的主。这时一楼桌位已满,那伙计便领着他找了里面角落处的位子与人拼桌。
伙计还是当年的伙计,诗仙也是当年的诗仙,伙计却已认不出李白。毕竟,对于一个酒楼的普通伙计来说,所谓诗仙不过是过往客人中一个特殊的符号,他会记得诗仙曾来过酒楼,却不会记得诗仙的样子。
李白身材欣长,斜挎一把普通长剑,一身白衣虽满是尘色,仍遮掩不了锋芒。这是李白第二次来白云楼,上一次来时是四年前。同样的夜雨,刚刚出蜀的他腰缠万贯,上的是二楼。当时酒楼的生意还不像现在般红火。掌柜是个有趣的人,酒也是有趣的酒,伴着夜雨,二人用筷箸敲杯而唱,喝至天明。
天明后,宿醉未醒的他租船直上汉水,醒来的时,已经在江夏。酩酊大醉的他,一直没有想起来,那一晚后来又发生了什么,是否真的和江湖传说得一样,诗仙提笔难诗。唯一有印象的是袁掌柜一直明亮的眼睛和酒后悲怆的歌声。但以当时喝的酒,估计提笔都困难,写诗还倒是有可能。
见得如此红火的生意,李白暂不想打扰掌柜。就在伙计指点的位子坐了下来,随便点了便宜的一荤一素两道菜,加一壶酒。酒,当然不是“十年”,只是普通的酒。且不说囊中羞涩,便是有钱也难弄到那十年酒。李白周游天下多年,竟未再喝过此烈酒,足堪称奇。若不是袁掌柜给他,他竟不知天下还有美酒如斯。同一桌,座位对面是个腰佩长刀的三十多岁的食客,正与桌子左侧的一个英俊年轻边吃边同伴聊。
“......怎么可能会有人捣乱?这九大门派是什么地位,不去给别人捣乱就已经阿弥陀佛了。你就看着门外铁剑门,先别说襄阳城,就是眼下这律津小镇,酒楼漕运,多少是人家的,你还没住下,别人就把你探的底清。这还是你看见的,都不知有多少是沉在水下,你看不见的。你以为每年那么多商铺外兑,真是经营生意不好?啧啧,多少是生意好了才外兑的。”三十多岁的食客,边喝酒边与同伴说,已经压低了声音,奈何此大汉身材高大,嗓门也实在是洪亮,加之坐的又比较近,仍被李白听了个清楚。
“那这九大门派,这样岂不是巧取豪......”年轻人吃的很慢,一举一动间自带优雅,虽然桌上菜很简单,但在年轻人的动作下,仿佛是山珍海味般名贵。听得大汉讲到此处,年轻人放下筷子疑惑的问道。
“说什么呢?他们也是做生意,有生意和谁不是做,人家也不曾亏了你半点。”大汉飞快的打住年轻人的话头,偷偷打量了李白一眼。
“两位兄台,只管随意,不必理会我,我若是九大门派之人,早上二楼喝酒去了,也不必来此和两位拼桌。”李白苦笑道,举杯向两人点头,示意继续说。
“哈哈,这位仁兄也是性情中人,一起喝,一起喝。”三十多岁大汉被李白点破,哈哈一笑,将身前酒坛向前一推。“在下鄂州熊洪兴。这位,是......,我朋友七迦子。”听得大汉介绍到自己,英俊年轻人冲李白腼腆一笑,回了个点头,削瘦英俊的脸上,出现两个酒窝。李白一身白衣已是傲然出尘,这七迦子年岁看上去比李白稍小,同样一袭白衣,虽略显安静,与李白相较,竟也不落得下风。
“在下蜀中李十二。”李白闻言,抱拳回复到。七迦子闻得李白自称蜀中李十二,原本底下的头又抬头看了李白一眼。
那熊洪兴乃是粗莽之人,李白来时已经与七迦子喝过一坛。见得李白,一定要拉着再喝,李白也是好酒之人,七迦子话语不多,熊洪兴却是信口开河。李白无奈,只得像七迦子一般边吃边饮,在旁倾听。
“这十月十五的九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