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爷这样安排,自有他的道理。”老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。
单晓清抑制不住怒气:“他想怎么样?众叛亲离孤军作战?他知不知道……”
“表小姐,”老安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,“少爷说了,如果表小姐不愿意,大可以另择明主。”
暴走的单晓清忽然间安静了下来:“他什么意思?”
未待老安回答,身后那扇门无声地开了。门内传来冷冷清清的声音:“老安,让她进来。”
单晓清瞥了一眼老安,侧身走进了房间。
房间里光线昏暗,厚厚的洛可可式窗帘格挡了大部分的阳光。窗外一个世界,窗内另一方天地。
肖清让安然坐在窗前的小案后,抬眼看了看面色复杂的单晓清。
“你找我?”
轻飘飘的三个字令单晓清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瞬间轰然倒塌。她忘记了心里打好的腹稿,忘记了绝不可在眼前这个人面前过早地把目的挑明。她望着眼前这张过于平静的脸,忿忿道:“为什么对符裕动手?”
肖清让轻轻地笑了一声:“给我一个不对他动手的理由?”
单晓清道:“他执掌肖家四分之一的力量,他是各方亟需拉拢的中立派,还有,他是你的同胞哥哥。”
肖清让回望着单晓清,缓缓道:“不错,符裕拥有四分之一的势利,但也仅仅四分之一。我要拿到肖家的全部,他的那四分之一迟早要收到我的手中。他既然保持中立,那么我更要在他择主前斩断他的力量。他若愿意为我做事,那么我们可以和平共处;若他执意要在背后自以为是地操纵棋盘,那么很遗憾,我只能先动手。显然,符裕选择了后者。”
“千不该万不该,他不该动我的人。”
单晓清终于抓住了一条线索:“你居然为了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和符裕翻脸?你的理性到哪里去了?那丫头在木家毫无地位可言,她本人亦毫无可取之处,进了肖家她只会是你的累赘。”
肖清让眯了眯眼,不怒反笑:“你以为我是因为木洛芬才决定除掉符裕?”
单晓清愣了愣,莫名地感到一丝凉意。
“符裕既知道洛芬,那么他必然在我的身边安插了眼线,他既有胆以木家幺孙女为饵取我性命,那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?”
他盯着单晓清,一字一句道:“你拿你那套风花雪月的东西在肖家谋生存,到底是我没有理性,还是你没有理性?”
单晓清脸色煞白。她猛然想起了那一天在三坊七巷时,那个瘦弱的女孩也说过这样一番话。她说:“你要我去劝肖清让?你在搞笑么?你以为肖清让会是那种为风花雪月折倒的人?他要对谁动手那是他的事情,他怎么可能因为我而动摇决定。姓符的心眼不少,要我是肖清让我也会把他废掉。”
她不可抑制地浮躁起来,那个毫无可取之处的木家丫头居然轻而易举地道破了肖清让的心思,而陪在肖清让身边多年的自己却糊涂无知。
只听肖清让又道:“你私自放走木洛芬的事我还没找你清算。”
单晓清心里一跳,眼神漂移:“你说什么,我不明白。”
肖清让微微一笑,然而狭长的眸子里却无半点笑意:“你明不明白不要紧,但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你听明白。”
蓦地,单晓清有些害怕。
“从现在起,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有关木洛芬的所有贬低之词。她在木家的地位如何,我不关心;她是否毫无可取之处,我说了算;至于她是不是累赘,”顿了顿,他说,“还轮不到你来评判。”
“你只须记住,木洛芬会是我的妻子,肖家的下一任主母。”
明明面对着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男人,单晓清却抑制不住双腿发颤。她下意识地避开他如鹰隼般的眼,口不择言:“你是认真的?”
肖清让皱了皱眉:“单晓清,你在质疑我么?”
单晓清无措地低下了头。
“好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肖清让淡淡道。
卧室的门开了又合上,室内再度恢复沉寂。
一个白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什静静地躺在紫檀木桌上。肖清让掀开白布,一帧画卷赫然在目。
摊开的画卷九尺之长,画上是用工笔细细勾勒的古街老巷。三宗坊,七条巷,不多不少。卷末盖着朱红色的篆印,依稀可辨是两个字:怀章。
“老安,符裕实在很扫兴,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想要随心所欲一回却被他搅黄了。你说,这样的人我留着做什么?”他一寸一寸地抚着微黄的画卷。
身后的老仆静如壁影,无声无息。
“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意识到,要想随心所欲必须具备足够的资本。显然,我还不够格。”他轻轻地笑了,“所以我现在要抓紧了,你说是不是?”
回答他的是随风微动的厚厚帘影,以及窗外携卷而进的残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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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行提前结束了。
祁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