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先在客栈中用餐,虽然点了许多菜式,偏偏种类虽多,分量皆少,此时看着小摊上,那个安静吃面的男子,月神有些饿了。
看那人碗中不过最简单的清汤面,偏偏他吃起来像是在品尝世间美味。
摸摸腰间,挂着钱袋,月神选了个位置坐下:“老板,请来一碗面。”
“好嘞。”
摊主爽快地应声,继而麻溜地开始下面。
等待的时间,月神闲极无聊,暗暗观察那名正在吃饭的男子。
倘若以前,他断然不会如此,世间之人,大多与他无关,绝不会引他注目,而今,他却时常好奇,这百姓千家,万般生息。
那名男子容颜与此时的月神一般,皆为中下之姿,但他身上似乎有什么独特的气质,不仅让人觉得平和温润,甚至忍不住想要靠近。
此人不会武功。
月神在心中论断。
他行走江湖多年,虽然澹台君言总认为他愚笨懵懂,但多年风雨,他怎么可能真就毫无经验。
对于武学一道,他更是钻研甚深。
他仅仅看几眼,就明白,这个人从来没有学过武功。
但是,绝非凡人。
起先是偷看,到后来视线却越发明显,那人似有所感,终于抬起头,看向月神。
四目相对,两人都有些惊讶。
容颜可以改变,眼睛却很难改,特别是,独特的眼睛。
一见,则难忘。
世人极少见得月神真容,更见不得九步杀,是以,月神从未暴露身份,而今,月神心中却有些担忧起来。
眼前这个人,他认识,算不上故友,但知晓他月神的身份。
昙华国,安情天。
昙华左相之子,安晴天的同胞兄长。最特殊的地方在于,他的眼眸,带着一丝蓝色,寻常人看不见,但月神能。
此时看破彼此身份,月神心中有些紧张。
他静悄悄地来了孟城,不曾告知任何人,倘若他杀了公孟家的家主,别人只知九步杀,这一向计谋无双的安情天,会不会猜出九步杀的真实身份?
另一边,安情天没有出声,只是轻轻地笑,唇齿开合间,月神读懂他说的话。
月庄主,别来无恙。
摊主很快煮好面,他将面盛在碗里,撒上葱花,转头笑盈盈地问月神:“客官,可要加些豆酱,小人自家做的,虽不美味,也算合口。”
“加些吧。”月神只随意地答话。
其实是摊主谦虚,当他把放好了酱的面端到月神面前,月神只是闻见香味,就觉得,比天涯客栈的豆酱也不差多少。
用筷子将酱和面拌匀,月神心念,身份什么的,且不在意,美味当前,却不能耽误。
幼婷跟着澹台君言嫁到月神庄的时候,年纪尚小,澹台君言仿佛半个娘亲,管教她,就拿吃饭来说,总要守着规矩。偏偏,澹台君言对月神却放纵,反而恨不得他大口吃肉,大碗喝酒,不知何等随性,才更好。
那时,幼婷总抱怨澹台君言,太过偏心。
等后来,月神迎娶公孙兰汀和亓婉容,致使庄内大厨被各家瓜分带走,一时间,在月神庄里吃顿能下咽的饭都成为奢念。也就从那时起,庄里人倍加珍惜食物,若是美食,则更是如此。
看着月神吃饭的专注模样,安情天嘴角带着笑意,他站起身,将碗筷送到摊主手边,结了账,还捎带了月神的那份,随后,他坐到月神对面。
灯笼被夜风吹动,微微地摇摆,夏天的风从来只叫人觉得舒适,月神觉得,这样的夜晚,吃这样的一碗美味的面,实在是舒适。
面条柔软又筋道,有着独特的味道,还混合着浓郁的酱香,面汤不稀不稠,刚好入口,那点缀似的葱花,吃进嘴里居然品出甘甜。
大概当年姨娘做的面,也不过如此吧?
如此合宜的时间,如此合宜的风,如此合宜的面,偏偏,有个不合时宜的安情天。
眼看着安情天自顾自在他面前坐下,月神有心驱逐,却不能开口。谁叫,他被人看破了身份呢。
这一边,安情天坐下也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月神。
月神有几分不自在,但美食不可辜负,他努力吞咽面条。
可是,似乎没那么好吃了。
终于,他勉强吃完最后一口面条,还将面汤喝下肚,放下碗筷,刚想摸钱袋,又记起他的面钱已经有人付过,索性站起身走人。
这一边,眼看着月神就这样离开,安情天愣怔了好一会儿,才笑出声来。
此时,他身上再找不出一丝所谓的温和,反而,像是只狐狸,让人忍不住提防。
他知道,他是追不上月神的,他也没有去追。
走上一条和月神所行相反的路,安情天仰望苍穹,此时月隐星辉,漫天星辰似乎能晃花人的眼。
想来,明天定然是个大好晴天。
天明,天香客栈热闹起来。
早起的客人们到大厅用饭,月神和花墨耘也下楼,前一晚见过的那群妓子和少年们都在。
妓子那一桌,依旧热闹喧哗,少年们所在的那一桌,却异常地沉默,仿佛每个人都很紧张,那个年长些的壮汉,更是经常抓自己的头发,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,他身下的长椅,都随着他的摇摆而发出“吱吱呀呀”的声响,弄的月神都替那长椅抱屈,可别让这人给坐断了……
今天,到底是什么日子?
月神依旧没有猜出,他想了想,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,招来小二,丢给他:“小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