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……”
薛垣做了个深呼吸,后退一步,以尽量小的动作环顾四周。
室内陈设简单,全部家具一只手就数得完:一张书桌,一张床,一个床头柜,一把座椅和一个三层置物架。每个角落都一目了然,哪里也没有藏着人。
至于会不会存在着隐藏摄像头之类的东西,要等明天拿了探测仪来才能确定。
今晚暂时不要待在这里为妙。思来想去,既能陪他聊天解闷,又完全没有作案嫌疑的,就只有一个人选。
祁涟竟还没睡,破天荒在玻璃温室内转来转去,似有所待。
薛垣用虹膜和指纹刷开门禁。听见开门声,祁涟开心地跑过来。
“你是在等我吗?”
“嗯。因为昨天晚上你来了,我想,说不定今天晚上你也会来。”
薛垣不知该说什么,走近他两步,忽然蹙起眉:“你怎么还是一身消毒液的味儿,我给你的香水呢?你没开始用吗?”
祁涟有点不安地瞟了一眼床角的香水瓶:“嗯……我打开闻过了。”
“不喜欢?”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挑剔。
“跟你的味道,不一样。”祁涟小声说,语气隐隐有些倔强。
“我用的香水是自己调的,给你的是品牌货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祁涟不做声。
薛垣有点哭笑不得。地球时代的香水奇货可居,但凡是个有点知名度的品牌,就有可能在拍卖行炒出个天价。若他把这瓶香水送给别的什么人,对方必定会像中了彩票一样兴奋。
但祁涟不喜欢它的原因居然是,跟薛垣的味道不一样。
似乎在祁涟心里有着这么一个定式:薛垣的=好的。
无论是食物、香水还是别的什么,只要跟薛垣的不一样,不管到底好还是不好,反正就是不行的。
跟一个涉世未满100小时的家伙相处,你没法较真。
“行啦,我下次给你带我用的。”薛垣哄他,“这个你也留着吧,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。”
说着,他往自己手腕上喷了一点。
这瓶香水制造于2011年,虽保存得很好,经历了一百多年的香氛还是有些走样了。前调中橙花明亮的香气已变得模糊不清,反而有一丝稍显苦涩的清芬淡淡地凸显了出来。
金雀花的香味。
它本是这款香水中一个若有若无的陪衬,甚至不会为人所注意。谁知经过了上百年的岁月淘洗,芬芳半褪,独独它的味道完整地留存了下来,恬淡而纯净。
by kilian的调香师卡丽思·贝可儿曾说:“情|欲不生的爱意,便是甜蜜的救赎。”
那或许就是金雀花的救赎吧。
但薛垣的思绪马上又转向了不愉快的方面。黑客,网站,还有刚才收到的照片。
他把香水扔到一旁,打开笔记本电脑,细细研究起那张照片。
照片被软件处理过,exif信息中的各项参数都被抹去了,无法得知拍摄时间。
但薛垣有一种独特的方式来判断日期:照片中书桌的一角摆着一只俄罗斯套娃。它看上去只是普通的装饰摆件,似乎从来都没被移动过。但事实上,它的位置每天都在变化。
薛垣在这个套娃的底座上选取了一个点,把整个桌面精细划分成一个坐标系平面。每天设置一个坐标点,把套娃放在相应的位置上。
书桌的面板是可活动的。要拿桌肚里的东西,只能掀开桌面,也就必须先移走桌面上的套娃。
如果有人动过它,即使小心地回复原位,也不大可能完全与他之前所设定的那个坐标点相吻合。
这个习惯源于他的小学时代。他常常担心父母会趁他不在家时偷翻他的东西,就用这种方法设置了一个检验机制。那时他的口袋里总是揣着一把游标卡尺,每次回到自己的房间,第一件事就是去测量套娃的位置,不然不能安心。
薛垣一直把自己这个举动视为受害妄想症的一种表现,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用场。
他很快就在电脑上建了个模型,计算出照片上套娃的坐标点。是他六天前设置的坐标参数,分毫不差。
这说明了两件事:
第一,他的书桌没被人打开过;
第二,这张照片拍摄于六天前,即是网站遭入侵、无形之墙被发现的那一天。
为什么这些事全都发生在那一天?
“蔷薇骑士”又为什么要发这张照片给自己,仅仅是为了回击他的挑衅吗?
薛垣合上电脑,托着下巴沉思。
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的住处变得不安全了,会干些什么呢?
应该是在第一时间确认和转移最重要的东西吧。
或许这就是蔷薇骑士的其中一个目的。薛垣的房间里有种ta想要的东西,但ta没有找到,于是就用了这么一招,想让薛垣自己暴露那件东西的隐藏处。
如果对方打的是这种算盘,那么ta注定要失望了。
因为,他的房间里隐藏着的那个秘密,是不会被人发现的。
或者说,那个秘密就隐藏在屋子里那些普通至极的物件之中。就像桌上那个俄罗斯套娃一样,即使呈现在旁观者眼中,他们也意识不到,他们真正看到的究竟是什么。
可能是看出他的神色过于严峻,一直乖乖不做声的祁涟终于忍不住询问:“出了什么事吗?”